雷克萨斯真的不懂“道法自然”？

【汽车大世界产业评论】近来车市不景气，车企要提振销量，除了调官价、推新车等务实的常规手段，也开始更加注重品牌意识形态的宣传。最近就有两个汽车品牌几乎想到一块儿去了，一个是已经回归“中国品牌”定位的观致，另一个则是日本豪车三强之一的雷克萨斯。

　　有趣的是，前者出身中华而玩西化的“独立”精神，赢来的多是掌声，后者来自与中国文化同源的东瀛，想扯一点道家文化内涵却遭到了各种质疑。观致笔者已经点了个赞，这篇就为雷克萨斯说两句。

　　简单地回顾一下事件，就是雷克萨斯旗下定位为中大型豪华行政轿车的新ES日前在丽江上市，搞了个主题叫“道法自然”，雪山流水、竹林星空，一众媒体老师身处其中，颇有几分魏晋名士的飘逸洒脱。不曾想，发布会一结束，吐槽就来了：雷克萨斯对中国传统文化内涵的理解与运用水平捉襟见肘，生拉硬扯地用道家思想做文章更是东施效颦。

　　笔者估摸雷克萨斯的高层看了这番评论，心里恐怕很不是滋味儿，凭什么第二天观致念一通“独立宣言”没人说三道四，到自己这儿就挨骂了？

　　其实，雷克萨斯也不用感到委屈。因为为品牌灌注意识形态这事儿，本质上就是对消费者和媒体洗脑，不论你怎么做，都会有人骂，区别只在于，做得不露痕迹就成了润物细无声，操作得生硬勉强就容易弄巧成拙。

　　很多时候，消费者容易被忽悠，不信去看看中国多年以来经久不衰的保健品市场，从当初的三株口服液到后来的蚁力神、脑白金消费者“趋之若鹜”。反倒是媒体或多或少天生反骨，不太吃这一套。

　　那么，回到问题的核心，雷克萨斯真的理解错了“道法自然”四个字吗？

　　按雷克萨斯在新ES上市新闻稿中的官方解释，其所谓的“道法自然”大致是两层含义：东方底蕴取法万物和高效环保回报自然。

　　这种解释是否断章取义或者故意曲解，先看看原作者老子是怎么说的。批判雷克萨斯的声音里大都提到了《道德经》里这四个字的出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意思是天、地、人都遵循于道，道则是宇宙间万物运行背后的终极规律。

　　从这个角度来说，“取法万物”和“回报自然”肯定不是“道法自然”四个字的全面而直接的诠释，但是作为衍生理解，却也没有什么问题。

　　因为老子的原话是这么说的：“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当年初读之时，这一句“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就让笔者对老子的坦白肃然起敬。一派宗师敢于明明白白地承认，虽然我认为道是宇宙间万物普适的终极规律，但这规律具体是什么呢，我也说不清楚，只能笼统地称其为“道”，勉强地形容它很“大”，适用范围从时间到空间上无所不包。

　　实际上，老子解释不清“道”很正常，从牛顿到爱因斯坦，各种试图用一种简洁和谐的理论阐述宇宙间万物遵循的终极规律、实现所谓物理学大一统的努力都以失败告终，直到现在，理论物理学的最前沿也还不能用清晰的数学方式回答什么是“道”。

　　而东方哲学思想的儒释道三家，从本源上来说其实都并不注重解释世间万物的存在意义与规律，更多的是提供了一种认识宇宙的方法论。《华严经》云：“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即是说，万物皆遵循同样的规律，也是规律的体现。佛家、道家思想某种程度上本是一家，道即如来，本来只是探究“道”与“如来”等宇宙规律的哲学思辨，后来却被人们扭曲成了有神论的佛教、道教，落到了西方宗教的下乘，而这背后的本质变化，实际上是统治者与神职人员对于思想解释权的独裁掌控。

　　一切法皆是佛法。雷克萨斯认为自己将“道法自然”作为一种方法论融合到了一款汽车的设计理念之中并通过产品实物化地诠释出来，也没有什么可指责的，更谈不上对文化内涵把握的偏差，因为这个“道”本来就是人人可以试图去解释，但也没有谁能够将自己的理解定为惟一正统。

　　反过来看，说雷克萨斯难解其中真味的批评者也没能给出自己所谓的正确理解，尤其是举出的两个利用道家思想“成功”营销的案例——一个是建设银行的“善建者行”，另一个是利朗男装的“简约不简单”，恕笔者愚钝，实在没看出前者除了用文字游戏塞进了一个牵强的隐喻外，还有何高明之处，而后者当时能够引起较大的市场反响，私以为倒是代言人陈道明的银幕形象居功至伟。

　　笔者猜想，之所以有一些反对雷克萨斯用道家思想做品牌内涵的声音，恐怕很大程度上是出自于中国知识分子捍卫中华传统文化解释权的天然责任感与使命感。其背后隐藏着一种不自知的偏见：日本品牌也敢诠释中国文化？底气何在？自信何来？

　　其实道家思想传入扶桑已久，有正式而详细的文字记载至少可以追溯到圣德太子时期。日本本土的“自然本位”神道哲学，与从中国传入的道家、禅宗在理念上非常一致，并且在历史长河中走向了融合统一，讲究“和敬清寂”的日本茶道和“见素抱朴”的日式古典建筑美学就堪称是其吸收道家思想的成功例证。如果有人认为地理和文化的差异使得日本先天难以理解道家思想，反倒是有些自我意识膨胀了。

　　平心而论，雷克萨斯选择“道法自然”作为品牌理念，从商业角度上来说，在中国市场可能并不讨好。一方面，道家思想讲究清静无为，没有儒家的功利色彩；另一方面，在现在的中国，道观里烧香祈福求财求官的人多，秉持道家哲学的只怕寥寥无几。